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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2 / 2)

书童哭声戛然而止,骤然抬起头,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公,公子?”到底是年轻,不懂得掩饰情绪,只顾着眼下的害怕,半点没考虑旁人的感受。手脚并用爬起来,连退了两步,那形容就像是在眼前看到了人诈尸。

虞淮受书童惊恐的瞩目,通透的人,自一个眼神就看懂了全部,再没有开口的意愿。凝了凝神,敛眸去看账。

书童呈了茶,没等来责罚,一抹眼泪,脚底生风地跑了。

东院习惯寂静,但热闹总是扎堆的来。书童离开不久,苑前复传来了三两人声,来者脚步轻便偏快,光从那声音里便可听出一份春风得意来。

“淮弟这两日身体可还好?”虞生笑吟吟迈步进来,身后簇拥着三两小厮。官服未褪,面色红润,玉冠高束,衬得整个人都明艳富丽了几分。虞淮一身雪衣,垂发未束,相比之下更显素净:“尚可,有劳兄长挂心。”

虞生眼风一扫,身后跟着的小厮便自顾自地朝虞淮的内屋走,砰地一声,推门而入。

虞淮眸色未动,平静为之斟茶,对下人的无礼视而不见。

虞生在桌边坐下,只是笑:“将要入夏了,老夫人嫌京城闷热,便要去搬去九灵山边的宅子暂住一阵子。又总挂念着淮弟,放不下心,遂吩咐我安排下去,令淮弟同往。”虞生接过茶盏的同时,指尖也覆上桌上的账目,略略一顿,“淮弟身子不好,总看这些账本难免耗费心神。恰得眠儿无心从仕,母亲又无法拗着他那桀骜的性子,趁着淮弟避暑,不妨先让眠儿经手,习一习这商道。我虽然入仕,可咱们虞家的祖业却丢不得,眠儿若是出错,趁着淮弟尚在,也好指点一二。”言语落后两息,方似刚反应过来那句“尚在”的失言,满脸惭愧,“为兄失言,并不是……”

一口一个淮弟,分明生疏却非要拗着口来。中举之前虞生哪敢在他面前称兄道弟,见了面都要低着头走,嫡庶之别犹若天堑。如今摇身一变,野鸡成凤凰,不在他面前抖耀两句,虞生心里就不算舒坦圆满。

虞淮将他刻意的表情看在眼里,刺心的话似耳旁风过,不动声色:“兄长即已做好了安排,我自然落得轻松。”

一拳砸在软棉花上,又有种演戏无人配合的尴尬,虞生胸口淤了一口老血,偏偏发作不得。不甘憋屈的恨意一闪而过,极快的掩盖,生硬道了句好:“既如此,老夫人道明日便要动身,我已令人给淮弟收拾行李,淮弟安心休息便好。”

“嗯。”

……

翌日,老夫人于众人簇拥下走出内院,一眼便瞧见了候在门边的虞淮。慈祥笑着,姿容端庄而和蔼,状似无心:“淮儿也来啦?”

虞淮在此已然等了小半刻钟,内院门仆则始终未能通报任其入内,纵有不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二姨娘从入门起便极难伺候,妒心重、眼皮子又浅,没事都要折腾出事儿来,胡搅蛮缠得令人发憷。当时大夫人自有一派手段,将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偶有造次也生不出风浪来。二姨娘头脑简单,却不甘卑贱,见不得正室压她一头。大夫人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宝贝嫡子,握着继承权,无论做什么都极受看重,她生的长子明明聪慧过人,却始终入不得老夫人的眼!二姨娘心中不忿,便兀自将正室与虞淮一同记恨上了。现如今母凭子贵被扶正,外人都要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华夫人,正猖狂地没了边,谁也不敢招惹。诚如虞生所说,是想趁着虞淮“尚在”,往年被打压的帐能算一笔是一笔。

府内的下人都会看眼色,站对了阵营,日子才好过。

可华夫人再怎么猖狂,虞家拿话的仍是老夫人。老夫人如今问的这一句,直叫他们心里打鼓,生怕虞淮趁机指责他们怠慢。

就连华夫人脸上的笑也有片刻的不稳,她到底是头回得势,狗仗人势地想要踩人,气势上却拿不住,生怕老太太不悦,恼她擅自拿主意将虞淮支走。毕竟老太太起初只点了头,答应让虞淮将手里的账转交给虞眠。

一行人各怀心思,将人瞧着。

虞淮仍是恭顺着,旁的一句未道:“孙儿随祖母一道去九灵山。”

门仆与华夫人皆松了口气。

老夫人隐在袖下握着佛珠的手狠狠一紧,面上却未显出丝毫,点一点头,为华夫人搀扶着走了。

……

五日后,九灵山。

虞淮于路上颠簸染了风寒,一躺便是两日。

病重昏暗时,虞淮模糊感知到老夫人坐在他的床前,无声无息地抹眼泪。

她是个心性坚定、精明狠辣的人,老太爷过世得早,虞家都是靠她撑起来的。自虞淮记事起,便没见老夫人垂过一滴眼泪。长者的哀切是真心实意的,但直到离开,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待人离开,虞淮才睁开眼,无悲无喜的瞳凝望着厚实的床帐。

病着的人纵然可怜,但活着的人总归要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