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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9)(2 / 2)

  而被徒弟质问的方丈却已经是笑了起来。

  不满意吗?

  他兴味地看着现在的少年谢忱山。

  谢忱山微笑着说道:没什么好不满意的,师父。

  他拖长着声线,温柔淡定地回应着,仿佛那若有若无的薄凉是假的。

  谢忱山不记得所有人,也不记得所有的情。

  他只是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一些事情,一些闪过的人影,以及恢复的神智。

  这比最初无妄所预料到的情况还有好上许多。

  最起码在恢复了完整的神智之外,他甚至还记得一些破碎的记忆。

  好歹现在不是个空壳了。

  寺中人在谈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谢忱山,所以在那些只言片语的交谈之中,他很快理清楚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便去上界吧。

  谢忱山道。

  他的语气比起那些焦灼的人来说,更显得淡凉。

  就好像并不是在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既然此间,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不错。

  无妄小方丈语气淡然。

  先前让白象驮着谢忱山行走人世间的人是他,把那本蓝底经书放入谢忱山怀中的人也是他。对比现在还不知从前自己完整筹谋的徒弟来说,现在的方丈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

  毕竟那可是整整百年的时间。

  你们需去上界。

  我们?

  谢忱山跟着重复了一遍。

  无妄道:我已经问过白象,他愿意与你们同去。他的视线在赵客松身上轻轻掠过,很快落在了视线紧黏着谢忱山的徐沉水身上,这所指的究竟是谁,可想而知。

  他没必要

  我去。

  一把清朗的少年声与低沉暗哑的男声同时响起的时候,谢忱山默然望去。

  血眸沉沉看着谢忱山。

  我去。

  魔物道。

  你,还想与谁同去?他像是想要露出笑意,却太久太久没笑过了,似乎有些忘记笑起来是什么感觉了,反而像是狰狞的威胁。

  其实倒也是没错。

  魔物想。

  不管是何人,不论是何物,但凡谢忱山提出来,他会先应承。

  然后杀了他。

  挫骨扬灰,魂飞魄散,要这世间再无此人的踪迹!

  少年谢忱山已经在道嗔的照料下换了一身新的僧袍。那灰扑扑的僧袍像是极得他习惯般,穿上就自然地捋了捋袖边。

  收收你那杀气。他懒懒地说道,没这个人。

  好生酸溜的味道。

  所谓上界,便是世间所说的仙界。

  只不过在小方丈的嘴里,那不过是一个比现在的世界要更大更宽广的大世界罢了。白象就是在上古年间,从那里经过天门而下来此间的。

  此方世界所有修为抵达渡劫末期的修者,都能在历经天劫之后,褪.去所有凡尘,一生修为化作更精纯的仙气,得登天门。

  如果不是百年前,魔尊守着褫不肯挪动半步,如今倒也早就在别界了。

  徐沉水是个利索的性子,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便有种要直接带着谢忱山闯天门的感觉。

  只不过这莽撞的举动被谢忱山给拦了下来。

  你是魔尊?谢忱山的语气上扬,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魔尊是不肯撒手的。

  尽管他们确实回到了寺中,可是现在谢忱山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残留着几根不着痕迹的触须。仿佛就像是魔物要时时刻刻确认他的存在,方才能够安心。

  也不知道现在的谢忱山究竟是不在意,还是没有察觉,竟是放纵他行事。

  是。

  徐沉水低头。

  既然是魔尊,那也是一界之主。哪有这种将界中人直接抛开的道理。少年谢忱山随口说道,你一走了之,他们该当如何?

  他看着魔物看似乖顺可爱,实则皮子底下全是黑的。浑身铺满了杀意与煞气,只不过勉强扭曲在了人皮下,朝着他露出个似人的模样来。

  可再装,总归还有逃脱不得的本性。

  那我,去安置,他们。

  这句话说出来似乎极难,他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忱山。

  他不敢靠近谢忱山。

  因为方才在黑雾之中被他给吐槽了,说是缠得那样紧,果然叫人不喜欢。

  触须纷纷垂落下来。

  可魔物却更不可能远离谢忱山。

  他恨不得把他整个囫囵吞进腹中,好生藏在心里才是。

  他喜欢现在鲜活的谢忱山,也忍不住怀念当初那一片一片被他藏在心里的碎片。

  是那么温暖,那么脆弱,那么易碎。

  逃脱不得。

  谢忱山有意无意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不着痕迹的几处。

  尽管他确实已然忘却所有人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那种仿佛刻在脉络之中的反应却不像是骗人。

  那个小和尚一说话,他就忍不住与他斗嘴,他说他是他师父的时候,心中除开泛起的好笑之外,却也有隐隐认同孺慕的情感。

  站在小和尚身后的中年僧人,看起来有些愁闷苦恼,可他望过来的视线却异常温柔,仿佛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后面的一堆胖瘦高低各不同的大和尚们,看着他的眼神也非常亲切。

  缩头缩脑站在那只大鸟身旁的年轻修士望着他的视线,怀有着孺慕之情。

  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颠倒错乱,究竟他如今年岁是如何?

  而那头魔

  谢忱山一时也理不清楚,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怀疑有之,谨慎有之,喜爱也有,欢悦随行。

  他戒备着那头凶兽。

  却也觉得那头凶兽可爱有趣。

  这种复杂纠结的情感浅浅残留在诸多情绪之下,被谢忱山发觉了,却也被谢忱山警惕着。

  他应当是佛修吧?

  谢忱山难得有些茫然。

  他抓着肩头上的长发,昂着脑袋问着那个自称是他师父的小和尚,幽幽问道。

  无妄笑起来。

  这个问题你还是问问你自己吧。他看着谢忱山的眼神有些怜爱与疼惜,你与我佛确实有缘可以,有些缘分终究不落在此处。

  谢忱山沉默了半晌,幽幽说道:日后的我,不会真的跟你这样,一直神神叨叨说一些似无边际的话吧?

  无妄微笑。

  比我更甚。

  谢忱山有些孩子气地蹙眉,然后才看向一直可怜巴巴看着他的魔尊。

  一种无奈心软的情绪从心尖滚出来,仿佛从前许多次,他都是这么觉得眼前这头魔物可怜,又可爱的。

  真是恼人的情绪。

  你把它们留下。他不耐地说道,然后速去速回。它们指的是何物,一人一魔心知肚明。

  谢忱山的口吻虽然不耐,却无意中显露出一丝退让与包容。那泄露出来的不自觉的变化让魔物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