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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2 / 2)


  到了医院,联系好的专家已经候着了,见白笙安回来,正要讨论治疗方案,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他接起来,习惯性的放在左耳边,顿了一下,才倒手换到右耳。

  打电话的是孟凯文,只说了一句:“贝希文闹着要自杀,怎么处理?”

  “我马上过去。”白笙安的眸色渐深,透着森森的寒意。

  贝希文是在律所被抓的,她天真的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只是,还没等找到中转站,就被早已经摸底的孟凯文逮了个正着,她蜷缩在角落里歇斯底里的尖叫,扬言如果不让他见白笙安,她就咬舌自尽,孟凯文受不了女人的尖嗓门,捂着耳朵给白笙安打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白笙安就赶来了,外头艳阳高照,但是他身上的气质阴冷的如坠冰窟,他依旧是冷漠的性子,但是这冰冷里又多了份啖血食肉的恨意,连眼底都透着厚重强势的阴翳,让人光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贝希文见白笙安进来,眼里立刻绽放出光芒,瞬间变得像鹌鹑一样乖巧,眼底透着眷恋:“白先生,你来看我了。”果然,他虽然性子冷漠,但是比谁都温柔,他待她,是与众不同的。

  白笙安面色未变,只是不辩情绪的问了一句:“你要咬舌自尽?”

  贝希文目光凄楚,但神色坚定:“白先生,你就是我这辈子的信仰,我别无他愿,死前能见你一面,我就无憾了。”

  白笙安突然大笑,眼底却如同千里冰封一般结冻,他一点点靠近她,轻轻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打捞出来的一般嘶嘶冒着寒气:“你想死?想解脱,是吗?”

  贝希文觉得此刻的白先生太过阴森诡异,但是她依旧一动不动轻声开口:“我知道,我是要坐牢的,一个人忍受漫长的孤单比让我死都折磨,我死了,我的灵魂要被托付给神明,那是我最向往的极乐,我已经完成了任务,能……”

  她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就变成了犀利尖刺的哀嚎,因为白笙安的手指卡在她下颌骨的两侧,生生的把她的下颌骨捏到脱臼。

  她整个下巴都脱下来,诡异的悬吊着,嘴巴合不拢,只能发出空洞的哀嚎声,模样看着诡异的很。

  但比这更诡异的,是白笙安的神情,他眼底没有一点温度,嘴角甚至高高的扬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不住哀嚎求饶的贝希文,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让你死,只会便宜了你,我要让你至死都受着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欠我的,不是一条贱命就能还得了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贝希文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面色惨白,托着脱臼的下巴,浑身抽搐的晕了过去。

  孟凯文这才叫人七手八脚的把贝希文拷好了抬上警车,路过白笙安身边时,后背还嗖嗖的冒着寒气,白笙安明知道他是贝希文最后的念想,却故意把事情做得这么残忍,把她逼到了绝路上,让她彻底生无可恋,但偏偏还得在牢狱之中受尽漫长的折磨,真是太残忍了!

  要怪就只能怪贝希文有眼无珠,惹谁不行,非要招惹苏瑶。

  解决了贝希文,白笙安才面色惨白的回了医院,一时间,护理站,医生办公室,手术室跟炸了窝似的,穿着白大褂的人耗子似的乱窜,白笙安被抬上手术床,在不绝于耳的嘈杂声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爆破事件过去一周,苏瑶已经基本恢复到了从前活蹦乱跳的状态,她和律所解除了合约,经手人是那个没来得及在黄道吉日迎娶米露露的柳瑞文,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替白笙安画的插画交了稿,她去了陆霖的公司,跟在他屁股后头作威作福。

  生活变得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天,苏瑶正和陆霖商量这次画册的封面,前台小妹隔着两道玻璃门扯着嗓子喊她:“苏瑶,有个警察叔叔请你喝一杯呢,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奸淫掳掠了?”

  苏瑶已经习惯了她的不着调,把手里的册子放下,笑着走出来:“掳掠倒是可以,奸淫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她一扭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面色一僵,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孟警官好!”

  孟凯文看着她春风满面,唇红齿白的模样,像是没事人一样不受一丝牵连,心里隐隐有些不平衡,当下说话有些生硬:“苏瑶,我想和你说两句。”

  “我靠,不会是你旧爱见不得你和新欢双宿双飞来捉奸了吧?”前台小妹蹭的站起来,眼冒精光,孟凯文被她看的怪不舒服,皱了皱眉,扭头去外头等了。

  “别乱说话,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正经的警察,你瞎想什么呢?”苏瑶理了理衣襟往外走,小妹嘻嘻的笑着:“警官是正经警官,苏瑶是不是正经苏瑶就不清楚了。”

  苏瑶笑笑,不理她的插科打诨,出了门,语气不再那么轻松,她知道,孟凯文和她没什么私交,这次来的目的,八成是因为白笙安。

  果不其然,见她出来,孟凯文也不讲究什么场合铺垫,开门见山道:“我哥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礼拜了,那个死样子让人看着难受,我看你也不忙,有空就去看他一眼,他从前确实让你难受了,但是现在也遭了报应,你就放他一马,念在他是个残疾人,别和他计较。”

  他这寥寥几句,信息量极大,苏瑶嗓子眼堵得慌,心口突突的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白笙安怎么会进了监护室,又怎么会变成残疾人?

  她手心一片冰凉,嘴角僵硬,说不出半句话,孟凯文看出她的担心,心里有了盘算,接着道:“白笙安虽然是我哥,但我也不是那种毫无原则的人,他待你的种种细节,我都看在眼里,感情这种事,讲究个两情相悦,相互平等,他总是拿鼻孔瞧人的臭毛病确实很欠揍,你跟着受尽委屈,我也不能继续把你往火坑里推。不过就事论事,他虽然对别人是块千年捂不热的冰疙瘩,但是你对他来说,却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或许你觉得他对你不够好,可是你要看是在什么样的起点上,对于情场高手来说,他那点热乎劲都不够女孩多瞧一眼的,但是对于他这种从小长到大没什么人性的冷血动物来说,其实挺难能可贵的。就好比你让一个天才算微积分和让一个傻子算五加五等于几,我相信,后者肯定会更让你感动。”

  “……”苏瑶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也不用这么刻意的贬损他。”

  孟凯文心中郁结,堵得慌,掏了支烟出来,扭头问她:“可以抽吗?”没等她回答,他就自顾自的点火,开始吞云吐雾:“我在你面前从来没必要矫情,你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不矫揉造作,率真诚恳,很讨人喜欢,现在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不多了。”

  苏瑶低笑:“先抑后扬,是不是接下来就要‘但是’了?”

  “你猜对了。”孟凯文猛地吸了一口烟,嗓子哑哑的:“但是,不管多可爱的女孩子,都受不了我哥那样的低情商,他从小每天尽看些恐怖血腥的玩意,家里人对他也从来没怎么嘘寒问暖过,他的童年里只有钱和死人,你也知道,小时候扭曲了的三观,长大之后是撼动不了的,所以,导致他现在基本灭绝了人性。他不懂得人的基本感情,不懂得喜欢,爱护,担心,疼惜这些到底是怎样的情绪,他觉得自己的价值和毕生追求就是各种各样的案子,但是,他虽然不懂这样的情感,却有爱人和被爱的本能,他喜欢你,可他对这种感情很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处理,没人教过他怎样去爱一个人,呵护一个人,所以他只能凭着本能行事,方法简单粗暴,并且毫不奏效。知道你被罗雅雅绑架后,他跟疯子似的满大街跑着找你,那是发自内心对你的担心,只可惜他不会表达,你被救出来之后,他安了心,然后屁都没放一个。得知你被贝希文绑架后,他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推理,整整用了五个小时才推理出来,几乎是他平时所用时间的两倍,不是因为这地方难找,而是因为他无法平静下来,关心则乱,你也知道的。他着着急急的下楼,竟然能把手肘刮破了,他是想去救你,但是偏偏那个变态马上就要引发自杀式爆破了,如果他选择去救你,那么,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于非命,他只能顾全大局。那个变态要和他同归于尽,他俩一起从大桥上倒下去,我还以为他死了,跟放烟花一样,炸成肉沫沫了,哭的跟狗似的,没想到他还活着,吊在护栏上,但因为爆破的冲击力,他的整个后背中度烧伤,跟烫猪似的脱了一层皮肉,耳朵炸聋了,医生说不排除永久性失聪的可能性,他昏迷之后,醒来就不管不顾的去找你,被你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瑶擦了擦眼角的泪,无奈的低笑:“我没骂他。”

  “总之,他走的时候跟打了鸡血似的,回来就跟被黑白无常收了魂似的,要死不活的耷拉着,人啊,果然得有精气神,没了精气神,就是一行尸走肉,他就跟上了案板的猪肉一样,由着人折腾,手术后不吃不喝,吊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外头,门一开,就跟回光返照似的瞪大眼睛,见是我进来,又跟死了一样没气。有一次尚绪之进去了,他以为是你,在那瞎乐,凑近了一看,不是你,差点把尚绪之的脸都抓花了,他在那穷折腾,人家护士给他扎了好几针,才重新输上液。医生说,他这种主观排斥治疗的现象很危险,因为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身体抵抗力下降时,后背的感染随时能要了他的命,他现在神志都是不清楚的,时好时坏,蔫不拉几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以为他会慢慢好起来,谁知道他一天不如一天,他才三十来岁,正是一枝花的时候,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孟凯文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抽了一口烟,把眼角的湿润逼回去了,过了几秒,才开口道:“你就当发发善心,你去看看他,他要是好了,再敢骚扰你,我就把他另一只耳朵也扇聋了,绝对不让他继续祸害你,但是,至少这个时候,你帮帮他吧!”

  苏瑶心酸的泣不成声,她虽然计较他的冷漠,却心疼他受的苦楚,她宁愿他一如既往的,高傲的离开她,也不愿他这副样子,让她心如刀绞。

  苏瑶自然是二话不说要走的,陆霖见两人说完,抬步走过来,把苏瑶拉到一边,苏瑶以为他要训斥自己,比如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却只是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傻狍子,我也看出来了,你这几天不是真的开心,不过一个礼拜,瘦的下巴都尖了。”

  苏瑶哽咽出声:“我下巴原来就是尖的。”

  “去吧,去看看他,你不要故意为难自己,你心里还没有真正的放下她,与其这样互相折磨,倒不如再去确认一下,你到底有没有真的想开。”

  苏瑶轻轻地点了点头,格外感激陆霖的善解人意。

  去了医院,苏瑶换了防护服,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头,被护士领到了白笙安的床位,他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因为后背受伤严重,他只能侧躺着,鼻子里插着胃管,胸口还连着心电监护仪,手背和胳膊上扎着静脉留指针,头顶上挂着沉重的吊瓶,她看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那截手臂,白净的胳膊上淤青一片,心口突然收紧,她就站在他床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听见动静,白笙安慢慢的睁开眼睛,直到看清来人是她,空茫茫的眼底才泛起了光泽,他虚弱的伸出手,牵连着一堆管路窸窸窣窣的作响,他轻轻地握着苏瑶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惊喜的说道:“你来看我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枯,没了半点往常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仅有的十五分钟的陪侍时间里,两人再没开口说一句话,白笙安只是握着苏瑶的手笑,她只能扶着床档泣不成声。

  陪侍时间过了之后,苏瑶正要走,他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神情惶恐的双手紧紧抱着她的手腕,嘴里呢喃着:“别走,别走,再待一会儿。”

  护士很为难,轻轻扯开他的手,苏瑶转身离开时,看见他注视着她的背影不停的挣扎,输液的管路被挣脱来,他青紫一片的胳膊上顿时变得血红。

  出了监护室,苏瑶觉得自己胸口依旧憋闷的无法呼吸,她蹲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开口道:“他不是有家庭医生吗?为什么不能回家里?”

  “家庭医生只能解决小毛病,他现在命都剩半条了,遇到突发状况,家庭医生可解决不了。再说,你也不用心疼他,他现在因为感染发烧,脑子是糊涂的,跟傻子差不离,在哪待着不一样。”

  苏瑶心口一阵阵的绞痛,伸手掐着孟凯文腿上的肉,哭的泣不成声:“他多难受啊,你别这么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