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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实话(2 / 2)


果子依旧面有难色,他这个形容我就知道不妥了,怕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方才见饕餮也没见他皱一下眉的。

梨樰听罢则是整个人直接的沉到了阴云中,显然这种“东西”是他所不知的,时至今日,有关镜世的异变定当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默时,果子眼光瞟了一眼折清,见他没个反应,又犹豫了一阵,“既如此,你们便先留在此处,我去解封。”

果子今个倒是很热情活波,活都晓得揽着做,我点点头,受用道,“去吧。”

梨樰本就是个追随者,也想不出更安全又不费力的法子,只能将目光一直追随果子,显得很是担忧。我思忖着果子话中“迷雾中的东西”怕是鬼魅云云,便也随着抬头去看,看有没有来头更大的鬼魅。可我最不好的便是眼神,睁眼天际压着一团黑,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望了一阵,直将脖子都仰酸了,我低下头晃晃脖子,忽而便感知到一滴水滴落在手臂上,冰凉。

我一怔,便问,“梨樰,十八层地狱也撒无根水吗?“

梨樰想也没想就接嘴道,”这得看冥王的布置。“说完人就愣了,狭长的媚眼瞪大,直勾勾的瞅着我。

这时折清的身影一闪便来到了我的跟前,我看他的反应,直觉是发生什么了,但是我观察能力(眼睛太差,尚不清楚情况。

呆了没有一瞬,就听得果子在上头传音道,”到谷峰上来!雾中的东西是冥水!”

我听罢,拉住折清扣上我的手,“你先带梨樰,我能自己上去。”

不是我小看梨樰,而是根据经验来看,一般的鬼魅给冥水一泡基本就成渣了,还是我耐磨一些。

折清该也是想起我能在冥水中蹦跶的事端,闻言稍稍敛了敛眉的松开我,拎起一边准备往岩壁上爬的梨樰,不过转眼就到了三十丈高的谷峰之上。

这三十丈不算高,若是平常也不算太难,难就难在这是十八层地狱,有力气施不出来,法力被极度暴戾的阴气压制着,无法充足的控制反而容易出大错。

我朝岩壁上踏了两步,由于是选着自己适合下脚的地方准备靠自己攀登上去,便根本没看折清他是在什么位置。将踏第三步的时候,已经有若雨帘一般的冥水从上头倾泻下来,冥水之中的鬼魂能侵蚀一切,果子能撑这么久也是出乎我意料,看情况这上头冥水的量怕是极为壮观的。

第四步,第五步,我承了冥水的肩膀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灰暗的天空猛的亮了一下,我这才瞧见自个将要攀登上的谷峰处一人都无。偏首奇怪打量一番才发觉自个弄错了方向,折清和梨樰在另一侧的山谷,雨帘冲刷下,不过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

雨声中,我仿佛听见一声极沉且急切,“洛儿!”

随后便是铅铁一般的沉重猛地拍击在我身上,我脚下踏着的岩块无法承力,塌了。

整个过程很快,就好比是给几百倍于狂奔中的马给撞了,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

待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拍回了谷底,人就似是沉在瀑布的下方,摔下来后的水流极乱且沉,耳边伴着着森然的鬼泣声,甚至可匹敌水声。

我曾试图抓住岩壁上的石头固定自己,但我实在是高估了十八层地狱的冥水。倘若是给冥河中的冤魂咬一口是犹若给蚂蚁叮一下的话,那这里就是有人拿着锤子和钉子往骨头里头砸了,要说感受的话,我那时真的求死的心都有了。

随着奔腾的水流一路不晓得被冲出去多远,感觉被狠拍在岩壁上四五次,应该是转了四五次弯了。

瞧着自己皮肉被啃噬的全过程实在叫人反胃,但我骨头至少还是比我想象得要坚硬许多。我甚至庆幸在想,倘若不及时掉下来的是梨樰,那这一趟就算白走了,木槿需得要他做的事也没了可能。

在这种时候不能晕过去无疑是件痛苦的事,我沉在趋于平缓的水底一面撕心裂肺的疼,一面却是想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我好似听见了夜寻喊我的名字,纵然记不清他声音样貌,却能无由来的笃定这就是夜寻的声音,他就是这样唤我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将折清错认做夜寻了。曾经也有过,却不会给我这么强烈的感觉,自从得了璃音的残魂之后便愈发的清晰。

四周黑得厉害,不晓得是日头沉了,还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反正我的眼珠子是早就没了的。

水声渐缓,鬼泣声便愈加汹涌,我没力气站起来,就想等这个水流干了,流到别处去了,我自然就上岸了。那这么躺着也挺好,我现在连动动指尖都难。

疼得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轻轻的碰了碰我的手骨,拉住。

我一个机灵,以为是水里头还有什么成了精的大冤魂,那就是要了命了,瞧这触感,冰冷得根本也不似人能有的体温了。

但时至今日我也没力气挣扎,就在他抱着我开始往上浮的时候,干笑,“那个我骨头硬,你咬不动的。”

我没想到这个鬼魂他其实是个不服输的主,我这一句话说完后,两人双双就出水了,我被什么压在石滩上,紧接着锁骨上就袭上一阵剧痛。

就凭那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的痛感,我也感觉到这骨头的确是裂了。我瞧不见也不知道他长着一嘴怎样的牙,凭感觉咬得很整齐,我就怕自己一块骨头都给他咬下来了,毕竟是成了精的大冤魂,这一口力道得我差点疼死过去。

正是万念俱灰,想终于碰见了个碎骨界中的翘楚,以为命不久矣之时,‘成精的大冤魂’却松了嘴,声音竟是有些低哑的,近在我的耳边,问道,“洛儿,你今个在生什么气?”

我心中啊了一声,半天才模糊的意识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可就这形容,当真算是我在生气?

一时没想好台词,就没答。

折清躺在我身上一直没起来,我怕他靠在我这一身的骷髅上硌得慌,有点不好意思。

他见我没答,又继续低低道,“方才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

这个我还是明白,他说的是我方才爬岩壁的时候,爬错地方的事,但这……又是一个刚愎自用、犯蠢的巧合,而不是赌气的故意所为,我说了他会信吗?

迟疑间,折清似是喃喃一般在我耳边道出了第三句话,“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我隐约觉着他说出这句话时,淡然的语气之中有了些许微妙的不同,说道不清那种感觉,莫名让人听着就会心揪起来,紧缩的疼着,故而下意识的问,“记起来什么?”

我的声音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声音了,但我现在没空关心这个,折清听罢突然就消了音。我以为他是没听清,就清了清嗓子再问了一遍。

他再出声时,声音就已经恢复了平静,也松开了扣住我的手,我模糊的视野中看见他起身坐到一边揉了揉眉心,”没什么,你现在还好吗?“

我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之前是不确定着什么事,见我如此的态度便是瞬间确定了,才定下心来,我傻不拉几的失去了一个套话的机会,也明确折清同我之前又多横亘了一个秘密,这让我觉着轻微的不舒服。

所以即便知道他十成十不会回答,还是发问道,“分明是有什么的罢?折清,你既然说的是记起,那迟早有一天我会想起的。这都是早晚的事,你为什么要瞒我?”

可能是我试图了几下翻身的小动作让折清终于意识到,我一身光溜溜的骨头躺在石头堆上委实是不好受,他才伸了手举在我的腋下,将我似个小孩一般的抱了起来。 我顺势的挂在他身上,总算是好受一些。

”你生气是为了这个?“折清的声音淡淡的。

我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

我没法证明给他看,就只能让自己嘶哑的嗓音更真诚一点,“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左右这件事你上辈子应该也是知道的,却也说不定我没能好好同你道过谦,才到了后面这个结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一种不怕死的信念说出自己前一刻才突然想通透的话语的,兴许经历方才一通冥水的洗礼,反倒是从容了。

我道,“我想起,我曾经喜欢上了夜寻。”

折清的身子猛然一僵,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