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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燕子岛

第一百零五章 燕子岛

几个小娘子惊讶的相互看看,问道:“珍珍,这杨小相公是什么人,人品才情如何?咱们姐妹可不是随便见什么臭男人的。”

那俩个年轻男人心里也酸溜溜的,听到杨东云不过寄居牛家一童生而已,这俩个都是秀才,也跟着道:“从来没听过各位师友谈论过此人,只怕又是个只会死读书的蠹虫罢了。”

牛珍珍在一众小娘子中间家世最富、且家里无大人管教自由自在,因而聚会多半都在牛家,回回都是香茶细果、招待得极为妥当;吃人嘴软、加上牛珍珍在众人中容貌又最出色,所以她平时俨然以小团体首领自居。

眼下珍珍小娘子受到质疑心里不快,就扭身旋回案边,捡起丢在桌面上画了半边的扇面,亲启朱唇“这可画得不够出神”然后一行一行撕扯起来,一边撕一边继续道:“这杨小相公五岁就以作诗得到学政大人的赞赏,是极有才的。”

这风流之态看得俩个年轻男子遍体酥软,哪里还记得什么东云西云,一叠声奉承应了。捧磨就往杨东云那厢去了。

俩个院子之间的一扇圆门白天虚掩,杨东云的饭菜茶水都从隔壁送过来,捧墨轻易就到了小院子。杨东云正摇头苦读,捧墨见了他几分憨厚滑稽样子不由失笑。

杨东云乍一听门外有女子娇笑唬了一跳,放下书本对捧墨拱拱手:“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捧墨笑盈盈道:“奉我们小姐之命来请公子的。”

杨东云手指摸着那叠成蝴蝶的便笺,幽幽一股暗香钻入鼻中。见他鼻翼抽动的用力,捧墨捂嘴笑道:“这是我家大娘子自己做的熏香熏了的,大娘子说女孩儿的笔墨本来就是极清贵的,这芬芳之气才合女孩儿的身份。”

杨东云心里感叹,这是何等的巧思、何等的优雅、何等的风致!自己那未婚妻、一个小户家的女儿只知道做菜、还坐在铺子里主持生意,跟人吵嘴,又是何等丑恶、何等庸俗、何等市侩!

他再看看捧墨,都说婢随主人,也是这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流活泼,俏皮可喜。要是日后和她多情小姐共鸾帐、这俏婢也必定是叠枕铺被——一路混想着,脑子里五彩斑斓,拱手道“有请姑娘带路了。”

捧墨掩口一笑“公子随我来。”杨东云身子都酥了,脚下如腾云驾雾般怎么走到牛珍珍的院子里的都不知道。

要说牛珍珍这小娘子,姓了这个牛真是再贴切不过,她认定的事儿就不允许反驳。她看杨东云是内秀,其他小娘子也不反驳,不过看一个年轻书生被指使得团团转也毫无怨言,这一点倒是极有趣味的。

杨东云几时见过这好些花朵般的美人,且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又不是粉头,心里觉得这些小娘子个个不凡,而面对这些瞪着水灵灵大眼睛好奇看着自己的小娘子们,却似被下了咒一时呐呐无言。

小娘子们天真浪漫,纷纷逗弄起杨东云来,一时间满场穿花蝴蝶般,你叫他去磨个墨,我叫他来选个韵。杨东云那里消受这等场景,脸红耳赤,头晕眼花。

牛珍珍娇笑道:“杨公子,今天请你来帮我们看下诗。”素手纤纤夹着一叠花笺。

杨东云慌忙站起身低头道:“不敢不敢。”

孙娘子笑道:“听珍珍说您还有神童的称号。今天可要见识见识。”其他小娘子也纷纷拍手附和。“可不许偏心”“对呀对呀,需得以文取胜。”

这厢莺飞蝶舞不提。

一艘东南沿海极爱用的鸟船如箭飞驰,破开海面,帆橹并用,片刻就由一个黑点变成近在咫尺,船头绘制着一双巨大的狮子眼睛。以此速度三天后就可以进入南泉港,可它偏偏在外洋就减缓了速度,然后转了个弯,俩个来时辰后一个草木葱笼、如一块巨大绿宝石般岛屿出现在晚霞里。

这岛屿外形有些像一只雨燕举翅落在海面,沿海的渔民就叫燕子岛。燕子岛虽然有将近两万多亩的面积,然而一半多是坚硬峻峭的玄武岩石崖绝壁,另一半是茂密丛林,也没什么特殊物产。

它不在季风航线上,离南泉大船尚有四五日距离,对于朝廷来说形同鸡肋,既不方便水师巡游也不方便驻军,所以虽然岛上有很好的淡水,还有一条小小的河流,实际是个无人荒岛,偶尔有走远了的渔船在此歇脚而已。

然而这个岛屿现在变得热闹,仿佛燕子翅膀的海湾是个天然的良港,已经用木头搭起了临时的船坞,碧蓝的海水里轻轻摇晃着五六只鸟船,只只船头都画着一双狮子眼睛;还有一种羽箭般的小快船搁浅在沙滩上。但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只铁甲船。

而黄昏的沙滩上依然忙碌不停,叮叮当当,人声鼎沸,一根根砍伐好的树木、一条一条凿好的麻石块垒得小山一样。瞭望台上的看守挥着旗子,表示有船来了,自己人。

李春站在船头看着燕子岛,油然而生一种自豪的感觉,这个岛有他一份,这世上他终于有一个地方有了归属感。

船还没泊好他就跃下水、游上沙滩,两个青年已经站在快及膝的海水里等着他了。岛上的人都被日晒和劳作弄得黑炭似的,身体结实有力,但举动之间看得出来这两个青年都是受过良好教育。

这俩个青年如同饿虎扑食一样一左一右抓住他臂膀,连拖带拽把他从水里拉起来,脚不停留的往岛内走。前朝时岛上有过一个村子,闹海寇时全村被屠、而修建了海匪的基地,虽然说几经变迁那些炮台要塞早就废弃破损,但底子还在,只需重新修补。

一排竹木搭建的高脚屋是临时的住所,三个人简直像打得火热的情侣,急切的一起挤进一间房,“火药呢?图纸呢?”个子矮一点的青年迫不及待发问。

李春情不自禁往后退一步,感觉他要马上趴到自己身上动手来搜一下。这人是珍宝斋平九爷的外室子,名字取得很有趣,叫平静。

“你们真是没良心,老子累死累活、在吕宋那么惊险差点把命丢了都不问一声,尽问些有的没的,水都不给老子端一杯来。”李春抱怨着。一边解开腰带拆开,从里面倒出两粒蜡丸来。

“来”个子高一点的青年已经递过来一杯清水,他是白七爷的最小的儿子,母亲是清倌人出身的姨娘,名叫白琪。

李春一口气喝完,唯有海洋上漂泊过的人才深深知道这清澈净水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