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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继续发糖(1 / 2)


五月底,宁霏和谢渊渟回到京都。

九重门的门人们自己回了青阳山,准备开始在凌绝峰周围布太昊八极大阵,只有执箫照例跟着谢渊渟回太子府。

谢渊渟在新婚当天晚上,连洞房之夜都没过,就离开太子府不见踪影。宁霏当时被他点了穴道之后,也被灵枢带离了太子府。

夫妻两人在新婚之夜双双失踪,大半个月都不回来,这在大元皇族里大概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亏得太子等人对谢渊渟的不告而别已经有了经验,景云院的下人们也都证明谢渊渟是自己离开而并非被人劫走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太子只当他是成了亲一时太高兴,控制不住寄几,神经病发作,洞房之夜就把新婚妻子带出去度蜜月了。

回来之后,谢渊渟自然是挨了太子好一顿数落。宁霏照例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站在旁边,一脸“都是他硬要把我带走的我也没有办法你们不能怪我”的表情,半点不客气地把黑锅全甩给谢渊渟背。

太子在那边说得语重心长,谢渊渟左耳朵刚刚进去右耳朵立刻就出来,一秒钟都不带停的。他的目光其实都落在站在他旁边的宁霏身上,还在回味着昨天晚上他们在马车上酱酱酿酿不可描述的两个时辰。

宁霏被他那赤裸裸的目光看得全身发毛,但在太子面前又不敢做什么动作,只能低着头装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说着说着也停了下来,看着谢渊渟一脸发情一样荡漾而又诡异的蜜汁微笑,莫名其妙。

这孩子出去走了一遭,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病又变重了?

……

宁霏和谢渊渟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宁霏作为新进门的媳妇,本来还要向太子和太子妃敬茶,但太子妃在那天的婚礼过后又回了庵堂,而且敬茶一般是在早上,所以太子让他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敬茶。

回到景云院,宁霏之前刚嫁过来的时候,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现在才有机会打量谢渊渟住的这个院子。

因为夫妻两人新婚之夜就跑了,喜事还不算是彻底完成,所以景云院里婚礼时的喜庆布置还没有完全撤去。除此之外,这就是一个很正统的皇家贵族府邸里面的院子,一派高贵清雅的气象,假山湖水,花木扶疏,一草一石都安插得十分讲究。

景色优美是优美,就是没有什么特色,绝大多数贵族府中的园林都是这个样子,看多了便觉得有些乏味。

谢渊渟在旁边道:“这个院子现在也是你的了,你尽管照着你的心意来布置,想改成什么样就改成什么样。”

宁霏大约因为是江湖山野出身,确实不太喜欢这么规规矩矩的园林。最早她在安国公府雨霏苑的时候,因为之前雨霏苑一直都荒着,里面野花野草蔓延丛生。她后来搬进去,特意让下人们留下了这些野花。

她就是喜欢它们蓬勃自由地生长的样子,野趣盎然,比那些在花盆里被人工强行扭曲成各种形状的盆景要让人舒服得多。

“大兴土木地改就不用了吧。”宁霏想了想,“我想开辟出几块地,把白府种的一些草药移栽过来,毕竟以后就要长住在这里了。还有那边那棵大槐树,伸出来的横枝上面可以搭两个座位,正好够我们坐在上面……你吃过槐花饼没有?”

谢渊渟含笑望着她:“没有。你会做?”

“会,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现在槐花开得正好,可以做着试试看。”

宁霏回想了一下,谢渊渟除了那次跟她一起去漠北,在路上吃过她煮的一顿面条以外,好像就没有吃过她做的饭。

“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吃好了,跟厨房那边说一声,今晚我来下厨。”

她其实会做好多菜,虽然不是什么大厨的顶尖手艺,但还算是过得去的。只是重生回来之后,根本没那个心思去做。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但她现在是前所未有地兴致勃勃,而且急着想把她以前没有给谢渊渟的补偿给他。想起去漠北的那时候她煮了一顿没油没盐清汤寡水的面条,他一顿就吃了平时三顿的量,差点没被撑死,她就恨不得一口气把她会做的菜全做出来。

她终于明白了白书夜所说的对婚后生活有期待是什么感觉。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她虽然也是抱着要跟谢渊渟好好成为夫妻的念头,却总觉得未来一片空白模糊,无法幻想他们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而现在她满心都是想跟谢渊渟一起做的事情,分分钟就能冒出成百上千种念头设想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

宁霏和谢渊渟去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上摘了好多槐花下来。这个季节正是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一串串密密麻麻地挂满枝头,洁白玲珑,清香四溢。

槐花是民间老百姓才会吃的野物,太子府里的贵人们自然根本不会去吃这种东西,这棵大槐树开花时就只纯粹作为观赏作用而已,从来没人去摘过它的花。

把槐花摘洗干净,入开水锅烫一下过凉。然后加入面粉、鸡蛋、葱末、盐等调合均匀,再加入适量水调成糊状,入油锅煎成饼状。

宁霏的手果然有点生了,开头的几个槐花饼煎得不怎么好看,但谢渊渟在旁边煎完一个就吃掉一个,一点都没给她浪费。后来就慢慢熟练起来,煎出来的一盘槐花饼金黄酥脆,香气扑鼻,入口全是槐花的甘甜和清香。

除了槐花饼以外,她还做了一个水晶虾仁,一个珍珠豆腐汤,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

菜一上桌,谢渊渟几筷子下去就没了一大半,看那个架势像是连碗筷都要吃掉。宁霏赶紧拦他:“给我留点!我还没吃呢!以后你想吃天天都有得吃,至于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吗!”

谢渊渟笑:“太好吃,忍不住。”

宁霏瞪他一眼,抢了两块槐花饼到自己碗里,不然就全没了。

“是不错,明天还可以再摘点槐花回来做其他的菜。”她一边吃一边说,“还有榆树上的榆钱也很好吃,可以糖拌,煮粥,蒸菜,包饺子,做成榆钱糕不用放糖就有淡淡的甜味。可惜在京都好像没见过榆树。”

她前世里在江湖上晃荡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些野物,槐花、榆钱、香椿、山莓、嫩蕨之类。现在这种兴致好像一下子回来了。

谢渊渟想了想:“凌绝峰半山腰有一棵大榆树,但现在榆钱应该已经结过了,明年三月我们可以去凌绝峰摘。”

宁霏想起她上一次在凌绝峰,还是被蓝夙关在那上面,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也的确是上辈子了。

那时候她一肚子气,看九重门哪哪都不顺眼,恨不得把整座凌绝峰给炸了。但现在她突然很想去凌绝峰住上一住。

那里的山峦巍峨奇秀,森林郁郁葱葱,飞湍瀑流,奇松怪石,亭台楼阁和悬索栈道点缀在悬崖绝壁之间,四面云雾沉浮缭绕。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风景跟太子府的皇家园林天差地别。

宁霏一手支着脑袋,用筷子夹起盘子里最后一朵槐花。槐花虽然已经熟透萎黄,但依然带着幽远的清香,让人想起大串大串的槐花挂在树梢,在阳光月色细雨微风中尽情盛放的模样。

“等太子登上皇位了,我们就离开京都。想行走江湖的时候就行走江湖,东南西北还有好多我想去而没有去的地方;想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就回凌绝峰,住在九重门。”

她不喜欢京都,不喜欢朱门绣户深宅大院,不喜欢朝堂权场争斗倾轧。

以前留在这里,是为了复仇,现在最后一个仇人都已经被灭了。她留在这里,是因为有了其他的牵挂。

夺嫡局势还未明朗,要是太子失败了,上位者必然容不下李家和太子府的人。

她放不下李家,相信谢渊渟现在也已经无法丢下太子府不管。

谢渊渟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他同样不喜欢京都,但无论她想去哪里,他永远陪着她。

“对了。”宁霏想起来,“你怎么处理谢逸辰了?”

谢渊渟还是把谢逸辰带了回来。宁霏不在乎,但谢渊渟却没有轻易放过谢逸辰的意思,而且之前他早就给谢逸辰安排好了地方。

谢渊渟勾了勾嘴角:“要不要去看看?他现在应该也已经醒过来了。”

谢渊渟带着宁霏去了皇宫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进了一条地道。

“这是上次挖地道进皇宫救太子和皇帝时,我让穿山会的人另外挖出来的。”

那时候玉虚真人和穿山会挖出来的地道,后来都被堵上了,但他多挖的这一条却没有被人发现。

宁霏惊讶道:“谢逸辰在皇宫里?”

谢渊渟牵着她往前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地道在前面拐了一个弯,宁霏隐约感觉是往皇宫南面而去,皇宫里最重要的场所都在那里,皇帝和百官上朝的乾清宫,祭祀的太明宫等等。

连过三道门之后,他们到了一个密室前面。

宁霏听见头顶上传来巡逻的御林军士兵的脚步声。这里距离地面似乎很近,只有一层石板之隔,而且天花板特地做了传音处理,以她习武之人的耳力,地面上传来的说话声都能听到。

这个密室四壁都是密封的沉重石板,连一条缝隙都没有,里面空空荡荡,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地板正中央锁着一个人影,正是谢逸辰。

谢渊渟猜出了宁霏在想什么,解释道:“这里是乾清宫大殿的正下方。”

宁霏一下子明白了谢渊渟的意思。

把谢逸辰关在这里,他每天都能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早朝的声音,听到文武百官三叩九拜高呼万岁,听到皇帝高高在上指点江山,但这一切永远与他无关;象征着天下权力巅峰的那张宝座,就在他的头顶上方,但他永远也触及不到。

他这大半生当中,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付出一切在追逐的皇图霸业,梦寐以求的九五至尊,都在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

但他只能被关在这间狭窄黑暗的石室里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四壁,慢慢地,死寂地,日复一日地咀嚼品尝着他的失败和绝望。

这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都要来得可怕。

宁霏和谢渊渟走进密室。谢逸辰果然已经醒来了,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在地上转过头来。

他也就只能做到转头而已。他的全身似乎都已经不能动了。谢渊渟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得到自由的机会,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

“他今天晚上刚刚被送进来的,你现在还可以跟他说话。”谢渊渟对宁霏说,“过了今晚就连话都说不了了。不能让他发出声音被地面上的人发现。”

宁霏望着地上的谢逸辰。

她从未见过谢逸辰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在隐观会的时候就已经被折腾得不轻,满身都是伤,头发蓬乱,衣裳破烂,半边脸都是肿着的,几乎认不出原本的面目来。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瘫在地上,犹如一只丧家之犬,再无昔日里优雅清贵的气度。

宁霏摇了摇头。

“我跟他没什么话可说。”

上一次她看见南宫清这般下场的时候,她不觉得有多快意,是因为她在南宫清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只觉得悲凉。

而今天她看见谢逸辰沦落至此,同样没有什么感觉,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更重要的身边人。谢逸辰已经成为过去,成为一抹在她的感情中无足轻重的痕迹。

就像是被烈火烧过的山林,已经重新长起郁郁葱葱的草木,昔日焦黑的余烬被鲜活的新绿埋在下面,早已不复当初的惨状。